明起等人趕到的時候，孫乂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動彈不得，全身劇痛了。經脈的爆裂並沒有要了他的命，卻斷了他的餘生，也不知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。

秦微在半路上遇到了喬漸，便光明正大的一起來了。

來的人，不僅有冷劍府所有的人，撕風府的長老，還有早已拜入草堂的羅冀。明起，明峰，羅冀，林郁瀚，喬漸，孫鵠，蔣濤，王海潮，都是一般的神色，冷淡。

羅冀也是一襲白衣似雪，坐在雙輪鋼椅上，目光平淡的看著瞳孔渙散的孫乂，仿佛看的不是那個害了他一生，毀了他夢想的罪魁禍首。仿佛那只是一個陌生的，遭了報應的人。

甚至連明起的神色都要比他冷一些。

仔仔細細的看了孫乂的身體，然後以十分平淡的語氣說，“經脈全廢，肺腑也破裂了，命能保得住，只不過，下半輩子都是廢物了。”

明起看著哭喊著抱著孫乂，滿嘴詛咒的孫長老，嘴角漸漸勾起一抹冰冷的笑。

“冷劍府的人，練我撕風刀。冷府主不在，還請幾位長老給我撕風府一個交代！”撕風府的長老面色陰冷道。

“放心，郁瀚，請寒煙法衛。”明峰道。林郁瀚看著孫乂，嘴角揚起一抹溫潤的笑，一閃身下了山。

羅冀取出兩顆藥丸，看著護著孫子的孫長老，擡頭看了一眼明起，“孫乂盜竊同門功法，孫長老知情不報，來人，將孫長老綁了。”

羅冀雙輪鋼椅被孫鵠推了孫乂身前，附身將兩顆藥丸餵入他的口中。孫乂此時全身上下，除了一雙眼睛還是好的，沒有一個地方能動了。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，但他到底是不明白了。

秦微聽到羅冀低沈的，卻無喜無悲的聲音。“我一直以為，看到你這樣生不如死，我會很痛快，很高興。可是你真的這樣了，我卻沒有一點開心。孫乂，原來，即使我不再習武，也一樣不會把你放在眼裏。”

秦微猜得到孫乂心中的恨，一個連她那些話都能激怒的人，聽到羅冀一個被自己害得廢了的人這樣說，他怎麽還沒有被氣死？

哦，羅師兄給他吃了藥。

羅冀示意孫鵠給他轉個身，面對這明起，羅冀雙手支撐著身體，離開了鋼椅，跪了下去。因為平衡不能很好的控制，羅冀險些倒在了地上。

“冀兒！”明起的聲音裏有著一絲哽咽。

明起和幾個弟子想要扶著羅冀，羅冀卻用淡淡的，執著的笑容阻止了他們。“師父！”沒有說什麽大恩大德，無以為報的話，羅冀重重的響頭磕出了他所有的心聲，擡頭時，秦微看見幾個師兄，就是最內斂的喬漸也是熱淚盈眶。

而明起攙扶起羅冀後，說話的聲音裏，夾雜著明顯的哭音。“起來，起來。”

明峰輕輕拍了拍明起的肩膀。

秦微覺得鼻子酸酸的。

被羅冀的目光看著，秦微忽然就明白了他留著孫乂不殺的緣由。

寒煙法衛很快來了，輕易搜羅到許多證據，讓孫長老這一支都遭受了滅頂之災，孫乂最終還是死了，雖然他半死不活的活著更讓人快意，但沒有任何人願意照顧他活著。

次日他們的罪行便被公諸於眾。

冷劍府被包裹在一種馬長老表示鄙夷的小兒女氛圍之中，可是秦微看得到，他的目光，很溫柔。

坐在草地上，羅冀親口為大家說明了孫乂能夠多活十來年的原因，秦微猜對了，是為了磨礪。

為了磨礪他本人的心，為了磨礪幾個師兄的心。

孫乂，作為一個不能動的仇人而存在，對性子簡單的孫鵠，王海潮是鞭策。對好使詭計卻沈不住氣的蔣濤是壓力。

而對他自己，倘若孫乂早早的就死了，他這一輩子，大概要再花上幾倍的時間，才能走出理想毀滅的恨。

喬漸師兄說羅冀師兄太過極端，卻不能反駁，那理想毀滅的恨是最難隨著時間淡去的。尤其，還是那般極端的人。

羅冀臉上始終淡淡的，讓人覺得他在淡淡的笑著。

秦微抱著雙膝，低著頭似乎在看著自己的鞋尖，想著自己需要什麽樣的磨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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